CHAPTER 07 插播广告:我爱你,别当真
江菲的眼珠子快从眼眶里滚出来。
江菲这才低了头,走向自己车子时,忽听到前方的人行道一声惊叫,接着是女人的惊叫:“有人偷了我的钱包!抓小偷啊!”
月光此时才显出几分清亮,流水般在他们之间泻下。
“扔了。”
原智瑜摸了摸自己的头,安份闭嘴。
江菲脚疼得厉害了,也不顾弄脏了自己一身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裙,很是不雅地倚着路旁的老梧桐捂住自己流血的脚,愤愤不平地说道:“就是关不了几天,好歹也得给他一点教训!小妹妹,走,我们送你去报案!”
更年期女医生邪恶地笑了:“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这男人比我想象得还要极品!美女,有机会就抓住,千万别错过!”
江菲惊讶地抬眼,然后苦笑:“嗯,嘿嘿,你说过,你爱我。是不是说得多了,自己也开始信以为真?”
这时,原智瑜却说道:“虽然是小伤口,但这样的热天,闷在鞋子里很容易感染。我看你明天还是安安份份呆在家,别想着出去玩了。”
原智瑜瞪她:“如果你是我老婆,我把我医保卡信用卡工资卡全交给你。现在嘛,没门!”
江菲松了口气。
“那么,我建议你继续讨厌我,就像我继续讨厌你一样。”
原智瑜微笑,腾出手来向她一竖大拇指,“不为什么。没办法,这种事看不下去,条件反射,本能而已。”
女医生勾着黑边眼镜从上方警觉地看着她,“真品?现在以次充好的多了,你当心遇到个赝品!”
更年期女医生并没有说错,他那些女友和送花小妹也没有看错。这实在是个难得的帅气男子,——即便他的五管并不完美,但这种近乎霸道的帅气,很容易在第一时间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车缓缓地驶入小区。
连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卖给许彦霖了,而且没法说半个“不”字。
“就为这些?”
明明刚才好端端在说话,怎么一转眼,两人又斗上嘴了栗?
原智瑜注意到她正看着自己,不觉低了眉微笑:“怎么了?”
陈经理恍然大悟,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我说呢,怪不得不说话!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很要命。江小姐,回去多休息,多喝菊花茶,降火。”
有时候,快乐是如此地单纯,偏偏又如此地不单纯。
“不干什么,带你去医院包扎!”
因此,她从不掩饰自己对财富和名利的向往。能找棵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悠闲地放松放松,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汽车拐过一道弯,前面是新拓宽的马路,宽敞开阔,看得到浩缈夜空的星星,不多的几颗,在城市的光芒里显得很黯淡,却也点点闪烁着,提醒着世人它们渺小的存在。
女医生想了想,坐回自己的座位,依旧从黑边的老花眼镜上方斜看着她,“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有老有小,也怕坏人的报复。”
“抓起来,没几天就放了,还有个报案的,后来被他一伙的人堵在巷子口痛打了一顿,打得满脸是血……”
“你觉得……那位‘阳光帅气的好男人’是野兽?”
挂了电话,江菲出了好一会儿神,才重又迈开拖着拖鞋的脚,慢吞吞向前走着。
低头看看这双鞋,似乎要比原来自己那双更要精致些,样式还是差不多的,通体透明的鞋跟折射出七彩的柔和光芒,很像童话里灰姑娘穿的水晶鞋。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才买了这样的鞋,但她的确喜欢它。
江菲瞪他一眼,恼怒道:“我这人火气大,喝菊花茶没用,得找个人痛扁一顿才能消消火气。原经理,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想英勇地当一回冤大头,让我……”
他侧头看向她,又加了一句,进一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嗯,换了任何女人,我都不会袖手不管。”
“你同事打你?”
江菲确定这位值班医生一定是步入更年期了。
有事没事留个话柄让人家数落,好像更显得她是个有事有人无事无人的势利小人了。
“还好啊,我只喝了红酒,放心,没醉。”
“有没有喝酒?”
江菲提起自己高跟没断的那只凉鞋,说道:“如果把这只也甩到人头上,不知道会不会也断了跟?”
如果是平时,听到这样显然有辱她“人品”的问题,她一定想也不想,一个耳光便甩过去了。
江菲心里舒服了点,拿了纸巾擦泪。
一辆黑色凌志在她身后缓缓滑行,然后与她并行。
话音落下,他已扬起拳头,鼓点一样狠狠砸下,没头没脑地揍向小偷。
女医生继续絮叨:“那你们这是和谁动手了?我瞧着你同事手背都打肿了,正奇怪你身上伤痕怎么这么少呢!”
“一路小心,到家就赶快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去接栖霞山。”
江菲从椅子上直跳下来,疼得踮起脚在原地打转,还苍白着脸去抢过那鞋看,然后用她茶褐色的眼睛狠狠地剜着原智瑜,“你个败家子,要败就败你自己的,没必要败我银子吧?”
“是啊,鞋匠不在家,他老婆说那漆皮破了,修起来也不会有原来好看,我就扔了。”
他把一双崭新的凉鞋塞到她怀里,说道:“这跟也太高了些,这几天就别穿了,安份地穿双拖鞋上班吧,横竖现在公司里没人敢挑你的错处了!”
江菲应该发挥一惯的猛女本色,一个耳光甩过去,然后反问一句,关你什么事?
看来下回还得请他吃上一顿还情,估计这次不能是四元或六元的鸭血粉丝了。
原智瑜顿了顿,有点明白了问题症结所在。他说:“嗯,我认识一个鞋匠,手艺不错,可以免费修鞋。我送你去修鞋。”
江菲把那凉鞋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疑惑地问:“这不是我的鞋吧?我的鞋呢?”
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江菲只觉血气一阵上涌,比听说了鞋子的价格更是受不了,冲他直嚷道:“是啊,我就嫌你这人做事不干不净,钱来得不正经!”
驾驶在这样的道路上,原智瑜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将车上广播的音乐调得响亮些,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用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一边问她:“伤口还疼吗?”
但既然她是伤员,来回奔走挂号拿药付钱的,自然还是原智瑜。江菲摸了摸依然在自己拎包里的医保卡,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没错,放心大胆地追求你的白马一下子吧!”
江菲一瘸一瘸离开治疗室时,忍不住又走到门口的垃圾桶,捡起那双鞋,才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人群里有人开始后退。毕竟没几个人亲眼看到他从女孩身上偷钱包,也没几个人愿意在当事人都逃开的情况下,冒着被一伙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危险出来作证。
所以,他和江菲注定了一辈子话不投机,有事没事就大吵一场竣?
天地良心,其实他也不想和她吵,更不想惹她生气,可每次见面,为什么总会不由自主地夹枪带炮?
但他到底没带她去哪个鞋匠家,而最近的一家医院停了车。
原智瑜反问:“你有爱情吗?”
他叹口气,望着难得这样安静的江菲,笑了起来:“知道吗?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
江菲也笑了笑,侧过头望向窗外呼啸而过的高楼大厦,“原经理,我发现你有摆个地摊给人算命的潜力。”
江菲痛惜地指点着她的鞋,“这双鞋……三百多块呢!”
“对。”女医生果然同意,“所以以后想做好事还得见机行事,不但得防着害人的,还是防着被害的狗急跳墙反咬一口!你想想,如果今天你就一个人,给那小偷打个半死不活,那个被偷的又跑了,连政府都不会给你见义勇为奖!”
想到不用付现金,江菲松了口气,听他这么说,立刻顺着他的话头道:“没钱了。不然把你的医保卡借我?”
难道要瞒了许彦霖偷偷约他?
那么,是为原智瑜?
有人指着呼啸而过的公交车叫了起来:“刚才好像看她上了那辆车了。”
江菲盯着自己弹性相当好的平底拖鞋,一时没法回答,只能由着原智瑜扶着她慢慢走向楼道。
江菲叹气,“医生,如果你当时也在围观,我真的被坏人反咬了一口,你会不会站出来证明我的清白无辜?”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发现,那个受害的当事人不见了。
江菲怒道:“谁要你送?我有手有脚,干嘛要用你的钱?”
代沟,绝对是代沟。
这家伙有窥心术?
她低下头,眼周的鱼尾纹笑成了两团大菊花,声音也低了下去,“两个炸药包,哈哈!”
“好……”
就如,她最初决定倒追林茗,一方面因为林茗有才有识,风度过人,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他家境优越,不会有任何经济上的负担?
走出医院大门时,她还一手捏着一只凉鞋,把两只鞋底对敲着,看着路灯下泛着冷意的玻璃色泽,嘀嘀咕咕地评论自己:“江菲,你就是个俗人,是不是?从来就是个大俗人,贪财,自私,势利,好强……谁也不愿意低人一等,谁也不愿意一辈子看人的鼻子眼睛做事……我没错!我没错!”
“还好啊,我也正奇怪呢,这么阳光帅气的好男人怎么会动手。瞧瞧这伤……”
江菲摸着被包扎停当感觉不出疼痛的脚,得意地笑:“也许……他是极品好男人吧?可惜我遇到了比极品更好的男人,绝对是个珍品!”
江菲抱着肩,“如果你天天都这么帅,倒是可以考虑嫁你!只可惜……”
那么,像许彦霖这样的富二代爱上她,愿意送房送车,这样的绝大便宜,为什么她就愿意接受呢?
他拧着眉眼望向她,“喂,你絮絮叨叨说什么呢,按喇叭也听不见。还不上车?”
原智瑜却自行答道:“嗯,你有。只要你愿意敞开心门,不对那样的男人心生好感才是怪事。不过,我并不是指你的恋爱会走向婚姻,而是指……你会和你认定的那个人,一起生活一辈子,一直到老了,死了,还葬在一起。”
江菲一惊,拍着他后背大叫:“喂喂,你个冤大头干什么?把我放下来!”
好吧,他承认他有点自寻烦恼。
江菲瞪了那小偷一眼,正要去捡被自己用作“凶器”的鞋时,脚底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不觉呻|吟一声,忙低头看时,右脚掌踩上了一块玻璃渣,立刻给划破丝|袜,扎到了皮肉里,很快往外冒出鲜血来。
“伤得也不是太厉害,自己回家弄点双氧水消消毒,贴个疮口贴不就没事了?这也去医院,你丫的也太浪费了!”
城里的月光总是虚弱无力,城市间的七彩霓灯似乎也没有将周围的景色映亮多少。台阶是灰白的,一层层的阴影投下寂寥的线条,无精打采地延伸到前方的路面。昏黄的路灯被南京城里随处可见的高大梧桐掩得失色,这里那里传出一声两声自行车的车铃声或电动车的喇叭声。
江菲吸一口气,圆溜溜的眼睛狠狠地瞪住他。
他还挽着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右腕;而她不知什么时候,左手已握住了他的臂腕。透过衬衣柔软的质地,她似乎感觉得出他血液的流动。
江菲呼吸一窒,正要推开他时,只听原智瑜在她耳边叹道:“幸亏没有开始,也就谈不上结束。这样便很好,很好。”
明明他们从来不曾开始过,连那句莫名其妙的“我爱你”,她也从没当真过。
许彦霖是知道她脾气的,绝对不会因为她管了那样吃力不讨好的闲事就不高兴。
许彦霖还约着明天去栖霞山玩呢,也不知睡一夜能不能恢复过来,让她若无其事地陪他玩上一天?
只是许彦霖虽然没有说,可她也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原智瑜,更不喜欢她和原智瑜在一起。
江菲坐在车里用纸巾将脚底的血迹擦干净时,原智瑜已在医院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一双拖鞋,扶出她慢慢走向门诊部,总算不用再扛着她那副“又硬又重”的骨架子了。
“好……”
按下电梯按钮时,原智瑜忽然叫住她:“江菲!”
他说着,径自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鞋,随手甩到一旁的垃圾桶里,骂道:“老子真倒霉,这么大的脚,我送人都没地儿送!”
原智瑜便笑着点头,“没错,就是冲着你几次叫我智瑜大哥,我给你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最好……以后见面打招呼,也一口一个智瑜大哥,才叫人听得更舒坦。”
原智瑜忙举手求饶:“免了,姑奶奶饶了我吧!我不想扭伤了你这细胳膊细腿,还得麻烦我送你去医院,多不合算!”
是她太不知足吗?还是她习惯了依靠自己,一时不能习惯在另一个人的荫庇下生活?
哪怕这些纠葛,根本和爱情无关,甚至可以说,他们之间的矛盾和磨擦,比以前更多了。
气走原智瑜,实在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可怜那小偷给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在出着血,惊恐地抬抬手,居然没敢去擦,一等原智瑜松开手,便弯着腰连滚带爬穿过人群跑了出去,连句硬气话都没敢说。
认为她被打得还不够惨?
也许真的是那位陈经理想了解她的“细节爱好”吧?总算原智瑜还算知趣,并没有和陈经理提起她身份的微妙变化。
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我没觉得你醉。”江菲靠住墙,低下头,“其实你猜疑得也没错。我想,我就是冲着他的身家和未来的安逸日子而接受他的。我只是个又平凡又庸俗的女人,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摆脱生存和生活的艰难,可以不被没完没了的工作压力羁绊住,自由自在地活着。”
事实证明,她的行动很不明智。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时,她没来由地想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古代惨剧。
她十个指头都在颤抖着,胡乱在拎包里翻着,然后拿出钱包,从中抓了六张红票子,扔向原智瑜,“还你钱!老娘我还真不稀罕用你的臭钱!”
“哦!原来我还有这么些优点啊!”江菲毫不谦虚地笑得眉眼弯弯,“那么,我以后和许彦霖交往时,是不是可以多些自信呢?”
江菲果然闷闷不乐了,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敷衍道:“哦,牙疼,懒得说话。”
江菲低下头,“没什么。”
小偷的惨叫声里,伴着围观人群和江菲的叫好和拍手。
可江菲居然发不出火来。她绞尽脑汁地想着,终于想出了一个不必正面去回答的答案:“他喜欢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在大学里,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时,他便一直在关注我。四年多过去,他成了我老板,可依然喜欢我,愿意给予我他能给予的一切。原智瑜,换了你,如果有这么一个女孩这样对你,你会拒绝吗?”
已经走到了楼道口。
原智瑜笑着,忽然上前一步,将江菲抱到怀中。
原智瑜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唇边却扯开轻轻一笑:“不能。”
江菲连委屈都委屈不起来了,瞪着这花痴老太婆说不出话。
看来以后大哥也不能随便叫了,特别对原智瑜这种人……
女孩答应了,打开那钱包看着时,哽咽着说道:“没少。虽然只有三百多块,可已经是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了。真的太谢谢了。”
原智瑜没有犹豫,立刻答道:“会。”
也许,正是这种霸道的帅气,才会令自视甚高的江菲心中不服,才从进公司的第一天起,便不断挑衅他,想把他这种不知从哪里树立起的威风打下去?
江菲恍然大悟,抬眼看看街道上稀疏的来往车辆,忙走过去坐上副驾位置,讪讪笑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原智瑜揶揄她:“你什么时候有事过?我可不同情你,我只同情你的脚,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主人呢?”
“红酒也要少喝,酒后驾驶总不安全。下回如果喝了酒,打电话给我,我直接去接你吧!”
原智瑜发现她张大嘴巴的吃惊模样,已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还真的打算出去玩?约了人?约了许彦霖?”
可一定是刚才月夜下相携而行的气氛感染了她,她居然没发火,连电梯“丁”地停下,慢吞吞打开门,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怎么了?”看她的神情,原智瑜并不认为她是因为伤口疼痛。
“也许吧!”原智瑜扬着眼角,不羁的放旷中有隐约的温柔,“特别是今天,我似乎不只一点点喜欢你了。江菲,你说得对,男人都很贱,确认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总是特别留恋。虽然你这女人对人小气,脾气又大,大多时候很讨人厌。”
原智瑜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原智瑜挠头时,周围人正在指点着小偷议论纷纷:
原智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擦着汗叹气:“你的骨头又硬又重,许彦霖有没有嫌抱着不舒服?”
感应灯亮了。
原智瑜冷笑:“你有手有脚,不还是想着嫁个有钱人,好用那些富二代的银子?他们的钱能用,我的钱就不能用?是他们的钱来得容易,不搜刮白不搜刮,还是我的钱来得不正经,用了就脏了你姑奶奶那双臭脚丫子?”
“原智瑜,讨厌的原智瑜!死冤大头!不对,这个狡猾得跟只狐狸一样,哪里肯做冤大头?还是我莫名其妙,当定了冤大头了!”
“哦……哦……”面对他黑亮如明珠般的眼眸,江菲有些狼狈,向后退了一步,仓皇地看了看电梯,却没有走进去,“也……不只这些吧!”
“我想知道……”原智瑜皱眉,开始苦恼自己语文不好,词汇组织得不够利索,“我想知道,你这么快选择接受许彦霖,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他有钱?或者……他不只有钱,而且是你的老板,年轻有为,长得也不错……我的意思,你就为这些外在的东西,立刻决定接受他?”
更年期女医生那双周围布满褶皱的眼睛从黑边眼镜的上方来来回回地打量着那双垃圾桶里的贵重鞋子,以及站在那里快要哭出来的江菲,好久才能说话:“哎,我老人家还真看错人了。他不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他整个儿就是个炸弹嘛!”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电话。
原智瑜点头,“如果我失业了,也许可以考虑这一行业吧?哈哈,似乎生意挺不错,特别是你这样有头无脑的女人,最痴迷这一套吧?什么五行八卦,什么天相星座,满嘴胡说八道,越离谱越扯淡相信的人越多。”
可当江菲有机会毕生告别这个顽疾时,她忽然感觉,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快乐。
江菲低头看看还抓在手里的凉鞋,虽然觉得颜面扫地,但原智瑜肯放下身段在外面等着送她回家,就是辩解再多,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道歉了。嗯,双方扯平了。
原智瑜这浑蛋居然把它随手扔掉……
“好!好!”
原智瑜还算义气,虽然跑得比她慢些,倒也算及时赶到了,冲上前两拳便打在小偷肩膀,很快解了江菲的围。
“这人好像是惯偷。”
江菲转身,正对着原智瑜近在咫尺的脸庞。
江菲捂着打疼的脸和肩膀,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便见那小偷被他扭倒在地上,利索地摸出一只红色的钱包,问那个气喘吁吁奔过来的女孩:“这是你的么?”
她侧过头来时,摇落的车窗里露出原智瑜的脸。
这样的快乐,似乎和她最初的冀望相差太远。
恋爱就是到老,到死,到走进坟墓,两个人还在一起。
小区内路灯和景观灯都已熄灭,楼层的窗户间却还亮着疏疏朗朗的灯火,谁家刚出生的婴儿正放声啼哭着,并不吵闹,反让眼前这些用冰冷的钢筋水泥筑成的半旧高楼显出俗世俗人的温馨和温暖来。
原智瑜怵了,忙两步并作一步奔向自己的车,笑道:“算了,好男不和女斗,我买包菊花茶自己清清火。”
她迷惑了。
漂亮精致的凉鞋,一只断了高跟,一只磨破了漆皮。
江菲便无语,看着自己光光的脚板,莫名地有些凄凉。
这时,那个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的小偷却跳起来叫道:“你们送我报案?说我偷东西?好啊,你们倒是说说,我偷了什么了?人证呢?物证呢?我要告……告你们平白无故殴打我!让你们也进去吃两天牢饭!”
女医生笑了,“当然不是。”
小便宜可以占,这样不大不小的便宜,似乎她不该占。
单独的“小姐”两个字,在如今的社交中被赋予了越来越多不清不白的暧昧色彩,以致很多人都叫年轻女郎“美女”。所以更年期女医生的“美女”称呼,只让江菲深感如今老头老太的与时俱进;但当被她把“美女”和“野兽”并列时,江菲压力有点大。
“江菲,怎样了,回家了吗?”
江菲瞪着这个号称喜欢自己的男人,实在不明白他这种先捧上一捧,再踩上两脚,到底是怎样的心理。
“什么!”
她居然认真地思索着,然后艰难地回答:“我想……这样的条件,这天底下有勇气拒绝的女人恐怕不多吧?特别是我们这样没有漂亮容貌、没有家世财富的女人,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江菲郁闷而无奈地叹气,觉得有必要把这事讲给更年期的女医生听听,免得她看低了他们,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除了家暴或打架什么都不会。
他想了想,和缓了语调说道:“对了,江菲,见义勇为呢,是好事,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家,最好还是不要乱出头。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你是孤身一人,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江菲傻眼。
他从江菲手里一把夺过那双鞋,再将钞票塞到她手中,吼道:“不稀罕我买的东西,你自己买去,别拿我臭钱买的臭东西了!”
但如果自寻烦恼的同时,能给对手再来更大的烦恼,他不在乎多些烦恼。
送走陈经理等人,原智瑜跟在江菲后面走向停车场,憋不住又在发笑:“江菲,多喝菊花茶,降火!”
“喂,我没事,不需要去医院!”
江菲一惊。
江菲捏住拳头,望向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家伙,真的很想练练许久没用上的跆拳道。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天底下真没有好占的便宜。
“看看里面钱有没有少。”
“晚上龙鼎的饭局,也别忘了,要和许帅哥请假,最好也趁早,哈哈!”
原智瑜轻笑,脸上居然也有一层薄薄的浅红。他说道:“江菲,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如果你觉得这问题冒犯了你,就当我放屁,甩我个耳光直接上楼睡觉得了。”
原智瑜讽刺完了,见江菲沉默,也觉察出两人间不知不觉又产生的火药气息,不由苦笑。
“哦,彦霖,我正往回开车呢。”
十分钟后,更年期的女医生下了论断:“美女,你是难得的好人,但好人总是要吃亏的。所以,建议你和野兽在一起比较安全。”
这时女医生又说:“这实在是个魅力十足的真男人啊!”
江菲看看自己的脚,摇头道:“没什么感觉了。我早说过,小伤口而已,自己回家找些药水处理一下就成。”
“啊,扔了……”
她走路时其实的确有些瘸,可还是不想认输,开始找借口:“也不能怪我,看你买的拖鞋,鞋底这么硬,实在硌脚硌得慌,伤口当然有点疼。”
“赝品……”江菲吐血。
这时,原智瑜笑眯眯地走上前去,说道:“你可以让他们做证,就说老子打了你。”
“没错,他们不是一个人,七八个外地人,都住在一起,专做这事。”
“美女?野兽?”江菲哆嗦了一下。
“五百八。”
原智瑜也不理会,走到她跟前,忽然一弯腰,便把她扛到肩上。
在这深夜过于冷凄的夜间,她抱着肩慢慢走向医院大门时,手机响了。
“啊?”江菲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有变得苗条,化过淡妆的面庞也不至于会显得有多么地憔悴,这人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小偷甩一甩头,指着围观的人群叫道:“你们谁亲眼看我偷东西了?站出来!”
小偷一个趔趄,脚下顿了顿,领子已被江菲揪住,立刻急了,一边挣扎,一边扬起拳头打在江菲胳膊上,然后砸向她的头部和颈部。
没有灯光,她却能看到浓黑的眉似比平时柔软许多,低垂看着脚下的眼睛,铺着一层历历的长睫,弯着美好的线条,却根根分明,衬着高挺的鼻,薄而有型的唇,英俊里透着桀骜,带着某种攻击性的性感,让人……无可抵挡。
女医生和善地笑了笑,“你也是个魅力十足的真女人啊!”
“知道。可我没有后悔。”江菲回答,“如果同样的事再次发生,我想我还是会这样做。没办法,这种事看不下去,条件反射,本能而已,这脾气只怕一辈子改不了了。”
江菲也是高跟鞋,但穿了很多年的高跟鞋,她走路时的平衡性比一般人要强多了。
怎么还就猜着她预备出去玩了?
只可惜大部分时候,原智瑜发飚的形象,只会让她怒气蓬勃,恨不得拿把大砍刀,也去痛砍他几下。
原智瑜开着车,懒洋洋说道:“我是个小人,可也是小人中的君子,好歹没法把个受伤的女人扔在医院里不管。”
江菲便不说话了,乖乖地由着原智瑜扛了她扔到车里竣。
“什么问题?”
一只偏了,还有一只正中小偷的脸庞。
江菲沉吟着问他:“原经理,如果你遇到这种事……如果是你第一个发现有小偷正从你面前逃跑,并且知道这小偷背后有团伙在支持,你会出头么?”
江菲脚上没有拘束,跑得倒是更快了,很快从侧面截到小偷面前,扬起拳头,再一拳砸在小偷刚被鞋子打过的脸上。
“你和原经理亲自跟的单?那我是不方便去了。”许彦霖叹气,“那你记得少喝酒,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周末,我们开车去栖霞山散散心吧!”
怕他知道她又和原智瑜发生了这么些纠葛?
可惜那小偷只是摸了摸脸,脚下一步不停,还在往前疾奔。
门被“砰”地带上,铝合金的玻璃门许久都在嗡嗡嗡地不安回响,而治疗室内许久都静默得连细针掉落地上都听得到。
江菲张嘴,却没有回答出来。
先生?家暴?
等等,她为什么会想到“移情别恋”这四个字?
江菲笑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指着原智瑜笑道:“冤大头,我还从没发现你有今天这么帅过!”
她明明就是打算要了那辆车,明明没打算过还回去。
她一向知道自己贪财,自私,虚伪,就连回答原智瑜的话也是言不由衷竣。
原智瑜神情一恍惚,“是啊,从小养成的脾性,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江菲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从和她一样没心没肝的原智瑜的口中说出来,这感觉,实在有点怪异。
已是深夜了,这个地段好像也不太容易打到车。
原智瑜点点头,“嗯,我买的拖鞋和凉鞋都不好。也许拖鞋拿的是按摩鞋?”
贫穷是可怕并且难以克服的顽疾,大部分人的一生都只是为治愈这个顽疾而忙碌着。只要这个顽疾不发作,我们就会快乐。
原智瑜不以为然,“一双鞋而已,什么大不了的!千金散去还复来,得逍遥时且逍遥。江菲,你还真是看不|穿!你嫌贵就算我送你的吧!”
认为原智瑜是她丈夫,对她使用家庭暴力?
这时已经深夜快十一点了,这家小医院的治疗室里并没有其他人,女医生自然乐得洗耳恭听。
这时原智瑜终于回来了。
正胡思乱想时,给她上药的中年女医生像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很八卦地问她:“美女,你先生使用家暴时,他爸妈不管吗?”
大约她看着原智瑜的目光也有点怪异了,原智瑜不安的摊摊手,笑道:“可能晚上喝得有点多,我又在废话了,你别放心上。”
江菲曾是“女侠”,曾学过跆拳道,但“女侠”是几年前的称呼,跆拳道已经从三脚猫的水准变成了两脚猫……
好在她的耳朵没嗡嗡太久,便轮到小偷的耳朵嗡嗡乱响了。
原智瑜揉揉鼻子,笑得很好看,“我似乎忘了告诉你,你不是既没有漂亮容貌、又没有家世财富的普通女孩。你有你特立独行的美丽气质,而你的才气就是你最大的财富,别人都及不上。”
他话语间不知不觉蕴着的温柔,她面颊上不经意笼上的红晕,来不及在溶在浅浅的月色下,便被明亮的灯光照亮。
江菲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
晚上她当然还是去赴了龙鼎的饭局。
而且,她一边走,一边已开始脱鞋,然后瞄准目标,发射……
江菲决定求同存异,只挑两人的共同语言继续对话:“是啊,好心没好报的事真多,瞧我今天,就是个例子。”
江菲没回答,片刻之后,悄无声息地挂了电话。
周围一时寂静。
江菲摇手道:“我没事。”
入秋的季节,夜间有点冷。走出门诊部的玻璃大门,迎面的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
而且,这两脚猫还没穿鞋……
“到……到电梯了。”
这女医生什么眼神啊?
原智瑜却接着说道:“可我和你不一样。你也知道的,我有很多女性朋友,甚至是关系亲密的女友。我可能很轻易地接受任何一名能让我看得顺眼的女孩,并把这种交往当作游戏人生的一种娱乐方式。而你,从来都是认真的。你的恋爱并不是像我这样的爱情练习,而是直接通向坟墓。”
“你家前面那条路正在修,记得从大路绕开,不要穿小巷,知道吗?”
她想也不想,飞快地奔过去时,正看到一个黑衣服的年轻人正从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逃过来,站台下的候车人群正骚动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子,抓着个被划破的拎包,跌跌撞撞地追过来,跑都跑不稳了,又怎么抵得上小偷的健步如飞?
江菲忍不住,无力地提出抗议:“婚姻并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爱情的延续,亲情的开始。”
江菲应了,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像在请假。
她将凉鞋收好,也很大度地笑道:“这鞋子……我收下了。不管怎样,我不能辜负了原经理一片心意,对不对?”
“那么……你喜欢他?”
陈经理说:“我瞧着江小姐闷闷不乐的,今天酒席上都没说几句话啊。”
“是啊,像你这样外表厉害又没心眼的美女,最容易遇到赝品了。小心了,现在社会上的骗子多,我还真怕你好心没好报。”
从上大学勤工俭学开始,到毕业后一步步打拼走到今天,她不得不依靠着自己,像个永不停歇的齿轮,没完没了地转下去。
江菲一直到下班都是心神不宁,但她的确赶在上班之前打了电话给许彦霖,告诉他晚上龙鼎饭局的事。
莫非是她以前的话太多了,才会给人个话匣子的印象?
医院里刺鼻的药水味熏得她有点透不过气。
“不抓么?”
这场“见义勇为”的结果,法律意义上的受害人毫发无损,她这个“见义勇为”的惨了点,害人的更惨了点,却不是因为法律的惩治。
她引为以傲的,始终是只是前者。
伤口给药水一激,把江菲疼得龇牙咧嘴,很是怀疑这医生是不是那个“阳光帅气的好男人”的同谋,借着上药的机会报复她的移情别恋来了……
原智瑜没想到江菲这么坦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你并没有错。谁都渴望安逸平和的日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原智瑜低头看着“嘀嘀嘀”叫着的话筒,许久才懒洋洋地挂断。
江菲吸了吸鼻子,难得地表现出柔弱无助的一面,哑着嗓子向女医生求证:“现在……你还说他是个‘阳光帅气的好男人’吗?”
她忍着自己的鄙视,答道:“医生大人,我还没结婚呢,刚刚那人是我同事。”
的确有了些细节的调整,但和技术方面似乎并没有太大联系。
原智瑜悄无声息地停好车,抬眼望一眼江菲所住的那层楼,走到另一边开车门,扶出江菲。
原智瑜抓过那几张钞票,愣了一愣,脸也渐渐涨红。
一时打完了,原智瑜抓住小偷领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还是那样笑眯眯问道:“够不够老子吃两顿牢饭了?你他妈最好现在就去告,没法把老子关起来,老子看你一次揍你一顿!滚!”
潜意识里,她无疑也是希望人家敬重她,是因为她本人的才气,而不是因为她某个让人不得不高看一眼的头衔。
不过,话说,如果原智瑜打人把手都打肿了,那小偷也实在给打得不轻了。
江菲不顾脚上的疼痛站直了身,吼道:“这么多人眼睛看着呢,你还想耍赖?”
既然又把鞋子捡了回来,那六张亮闪闪的红钞票,还是得给人家吧?
江菲叹气。
如果不是江菲的脚受了伤,她一定忍耐不住,也冲上前来打上几拳踹上几脚才解气。
原智瑜又是骇然,又是好笑,看追击和围观的人群开始聚上来,便松开拧着小偷胳膊的手,先去给她把鞋子捡了回来,递到江菲手里时,江菲又是一声呻|吟。
是因为这其中寄予了太多年轻女人的梦想,让她无法拒绝,还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也愚昧地认定,她可以用婚姻来作为回报?
江菲还没来得及抗议,原智瑜已经说道:“你在这里处理伤口,我去修鞋。喂,你的医保卡里还有钱吧?”
“是,是……谢谢。”女孩连声道谢栗。
她慌忙松开自己的手,加快步伐走向电梯。
原智瑜理了理衬衫领子,向她龇了龇嘴,嘿嘿笑道:“帅有什么用?帅了你就肯嫁我了?”
先求生存,再求生活。一个人的挣扎,总是太累。
临别时,陈经理甚至很关心地问她:“江小姐,是不是近来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江菲幸灾乐祸地问,“他那人看起来是不是很坏?看起来就是很喜欢打架滋事的那类?”
江菲忙摇头,“不用啦,我以后会注意的。”
算命她是不懂,但她绝对相信,她和原智瑜绝对是五行相克八字相驳,才会见面就吵无吵不欢。
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许彦霖,她受了点小伤,需要他来接她竣?
“你这泼妇,都流血了还没事?”
江菲大笑,也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那这双……多少钱?”